微雨斜阳_第六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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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六章 (第3/4页)

她喝下茶水。

    茶味苦涩,不如寻常的香醇,但秦继眉什么也没说,只是默默地喝下。

    “我听玄儿说起,似乎是他说错话,惹了你伤心。他一直说,要我代他给你赔个不是。

    秦继眉摇了摇头“不,是我脾气不好,不关他的事。

    程稚雅又道:“我知道玄儿的脾气,跟他父亲一样,不擅言辞,有时真让人生气。

    秦继眉也禁不住要笑“没有,这次是我错得多,我就爱钻牛角尖。

    “前天中午玄儿过来时,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惶急,初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,后来才听他提起了你。

    秦继眉捧着茶,不知该如何接口。

    程稚雅静静地道:“从小到大,玄儿没让我担心过,从这一点来说,他是个好孩子,可是我总觉得他身上缺了点儿什么。那孩子太安静,也没有多少争胜心。我和他父亲在他刚出生时就发过誓,要让他一世活得自在,所以从小就随他,他爱什么也由他。本来怕他会长得骄纵,倒是白担心了。可等到他十六岁时,我又担心起来,怕他太过自在…你去过他父亲的书房了吧?玄儿那时候就整天在书房里,看书吹笛的。有时候下人笑话他,真不像个男孩子,更不像个武林世家的公子。我也担心,担心他太自在了。继眉也该知道,秋天江上的雾虽然柔和,可是太过柔和了,太阳一出来就逝去了。玄儿的个性太过柔和,我怕他不成才…”

    秦继眉抿起唇,想到了初见面时的他,是那样的恬淡自在。

    程稚雅又道:“玄儿父亲早逝,我带他长大,时时要担心,怕太过溺爱他,害了他。万一有个闪失,我对不起他的父亲。玄儿的性子有点儿像他父亲,可是他爹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,要霸气不少。玄儿他很少对什么事坚持,我很留意他。但做母亲的又能做什么?如果孩子优柔寡断,我也是没法子的。有时我会怪自己,因为我的性子也不决断。不过,这一次看到他的样子,倒让我放心不少。”

    秦继眉讶异地望着程稚雅。

    程稚雅笑了“是的,那天他冒冒失失地闯进来,我好像看到了他的父亲。那时就想,看来玄儿不像我想的那样,我这母亲还不够了解他呢。他的性子是随和的,可是遇到珍爱的自会坚持。”

    秦继眉红了脸。

    “我觉得玄儿长大了,不再像从前,再怎么沉稳,也只是孩子。他父亲曾经说过,男人只有意识到世上有需要保护的东西,为之付出努力,才是真的男人。玄儿他没让我耽误,我要好好谢谢继眉,让玄儿长大。”

    秦继眉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“玄儿有什么地方说错话的,请你见谅,他的脾气就是这样,太闷了些,有时得罪人也不自知。不过他绝没有什么坏心。”

    秦继眉忽然抬起了头,脸上有一份决然。

    程稚雅查觉到那份决然,笑着问:“有什么事吗?”

    秦继眉眉眼里有份忧伤“近玄他…有没有说起过我的事呢?”眼前豁达的母亲超过了她的想象,她惟一能想到的便是方近玄隐瞒了她的事。

    “继眉是说什么事呢?”

    “…我的…过去…”

    “过去?”

    “我曾在抱秀楼…”

    未尽的话语消失在程稚雅抬起的手势中。程稚雅仍笑得温柔“玄儿他说过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,伯母为什么不说我呢?你真的可以让近玄和我这样的女子交往吗?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不对呢?继眉你认为自己不好吗?”

    秦继眉沉默着,苦涩地笑着“我的过去不光彩,谁知道了都会鄙夷。上一次吵起来…就是因为我遇到了…以前的客人。也许将来还会有,近玄他现在…他现在不怪我,但总有一天他会受不了的。而伯母你,或许现在不怪我,可是以后有人耻笑方家时,你也会一样豁达吗?那时你仍能像今天这样对我吗?不是我钻牛角尖,是曾遇到过这样的眼光,才让人不得不后怕呀。”

    程稚雅看着她,眼中怜悯而温暖“是因为这样,所以你一直不安吗?”

    秦继眉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若是我现在对你说‘一定不会’,我想你也一定不会相信。我也知道,为没有发生的事下保证是不可靠的。继眉这么坦诚,那么我也告诉你一些事吧。我十七岁嫁到方家,家里本是方家的佃农。嫁过来时,年纪已经很大了,既不识字也不懂怎么持家。人人在我丈夫面前尊称我一声夫人,背地里都是冷眼以待。方家的下人算客气的,至少对我还是持了待主之道。我最怕的是那些应酬的时候,所谓的贵夫人不需要对我多说一句话,光用眼光就能让人明白她们的鄙夷。也不能说他们不好,我的确是闯进了华贵天地的乡巴佬。或许还比不上你的境遇,但当时我可没有你的一份勇气,遇事只会躲起来偷偷地哭,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。”程稚雅喝了口茶,神色仍很淡然,但那份坦然却让秦继眉动容。

    “可以支撑我的只有玄儿他的父亲了。说起来,他们父子俩脾气是一模一样,都是不太会说话的人。有时我真想抱怨,始终也不懂,门当户对的女子他要多少有多少,为何偏偏要让我来受这份罪。朝他发脾气,他总是温吞吞的,不动气也不说话,只会让人更加生气罢了。有时我也想,男人惯了喜新厌旧,现下是当我如珠似宝,可谁说得准几年后的事?就算弃了我,他仍是他的方少爷,我也只是那个佃农之女而已,他尽可以三妻四妾。真到那时,我如何自处?若我从来不曾入方家,反而好些,若从我手中生生夺去,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得不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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