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灵_第五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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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五章 (第5/6页)

之区,那儿有他们最隐晦深连的秘密。

    他将脚踏车放在棚子,往榕树区走去。

    表屋在他之后依然无人敢住,云遮月的夜晚更添阴森的魅气,若真有寓居的孤鬼也未免太执着了,仍守着几十年前死亡时候的那颗心吗?

    靠在朽旧的门上,看白千层后他梦里的荧荧灯火,也感觉到那颗孤鬼执着的心,可以伫立地久天长,化石成垒,只为不必再无望飘泊。

    点燃一根烟,白雾袅袅,像呼应着世上的无奈,幽人与游魂共啸叫…

    晴铃突然打开后窗,因呼吸有点紧,心闷闷的,需要大量的新鲜空气。

    今晚天上的云层特别厚,后院也更漆黑阗寂。

    眉头蹙了起来,因为似闻到什么味道,不属于这红花绿叶朽屋无人之地,她太熟悉这儿的一景一物,用眼睛一寸寸搜索。

    看!白千层和灌木丛暗影间有小小的明灭红点!

    想起白天赵先生的丧事,她的心差点跳出来,连忙爬出窗外,双脚落在荒芜的庭院,但红点完全消失了!

    “范雨洋…”她跑到鬼屋前叫。

    她绕了白千层好几圈。

    “范雨洋,是你吗?”

    一遍遍他的名字回荡,雨洋如行军时匍匐在沟渠旁为痹篇最可怕的敌人。

    “范雨洋,如果是你,就出来吧…”她对空喊着。

    傻呀,能出来,也就不必躲了!

    最后是旭萱童稚的声音响应:“阿姨,你在干什么呢?”

    晴铃彷佛中邪惊醒一般,愣在原地,直到旭萱也要跨窗,才喃喃说:“乖乖,不要爬…阿姨回去了…回去了…”

    游击战不会更辛苦,全身冒汗,屏住呼吸,不能触及一草一木,发出任何嫌诏皆会致命。她的呼唤宛似催魂,他溃退窜逃,几乎不知自己如何骑车回咸柏家。

    他先到厨房水龙头下用冰冷的水不断冲脸,粗喘大气,眸子写满惊忡!晴铃找他,一直找他,到现在仍在找他!

    咸柏扭亮厨房灯泡,看见他的神色,吓一跳说:“你去哪儿了?怎么活像被野狗追一样?”

    雨洋摇摇头,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,走入屋内,拿件旧衣服擦头抹脸,坐在临时搭架的行军床上,就是眼睛不与咸柏对视。

    “你到永恩找陈小姐了?”咸柏害怕忧虑的事情成真,急急问。

    雨洋再摇头,又轻轻加了一句:“我看到她,她没有看到我。”

    “你呀!”咸柏颓然坐下,错误的环节果然就在这个女孩身上,今天不谈不行了。“你说实话,不许撒谎。去年底你陪小赵太太探监回来,没两天就辞职要走,那时候我就觉得怪怪的,是不是还有别的理由你没告诉我?”

    “七哥有说什么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他该说什么呢?”咸柏瞪着他。

    既然如此,还可以几句话搪塞,隐瞒到底。但雨洋太痛苦了,半年来常常只有崩坠的情绪,真想倾吐满腔的积郁,虽然二哥必是持反对的态度,可他也是唯一能聆听的人。于是,一句一句的,雨洋简述晴铃到他房里做风筝、后窗相会谈天,及小镇旅舍那一夜的事。

    咸柏脸色愈来愈糟,听完后怒拍大腿说:“混蛋!我竟然不知道?邱院长太太农历新年还送年菜年糕来给我,和以前一样亲切,什么都没提,我看连正霄也是不知情的…真太丢脸了!邱家当初是冒多大风险来帮助我们的,这份恩情不小,你竟恩将仇报,去招惹人家好好的外甥女?我反正面子丢了没关系,但正霄是邱家义女婿,你教他如何做人呢?”

    雨洋低头不语。情之所钟,又奈何?

    “你今天还敢去永恩,被撞见怎么办?邱家不动声色,没有闹开来,一方面是做人厚道,一方面也是为了陈小姐的名誉,她以后还要风光出嫁,要你去害她?”咸柏骂得面河邡赤。

    雨洋没有为自己辩解,任凭咸柏责骂教训,好半晌才说:“二哥,你等二嫂多少年?有快二十年了吧?”

    “我…你扯上我做啥?”咸柏目珠睁圆说。

    “二哥一定能了解那种感情吧!”雨洋说:“从前线,到岛上,到台北,我从没有碰过像晴铃那样的女孩,或许因为我对她的那一份特殊感觉…我今天才晓得她一直在找我,对我也有感情…”

    “那又怎么样?”咸柏话里一盆冷水浇下去:“你们门不当户不对的,陈家根本不会答应你们交往。你怎么办?带陈小姐私奔吗?”

    雨洋一双手交握又打开,打开又交握,指甲陷入rou里。

    “外省人追求本省姑娘的悲剧,我们看太多了,不是吗?”咸柏说:“你才捧回骨灰的小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,他当初同情秀平的养女命运因而生爱,不惜私奔触犯军法,从此上了黑名单。好日子没过两年又被抓,如今死在狱中,留下孤女寡妇不是更悲惨吗?”

    “我们没有试,怎么知道陈家不会同意呢?”雨洋低声说。

    “小子,你真冲昏头了!”咸柏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。“我还没提你坐牢的事呢!你忘了几年前发生的悲剧吗?一个本省姑娘爱上政治犯,家人极力反对,最后自杀以终,你不是还写了一首叫〈挽歌〉的诗来哀悼吗?你愿意陈小姐也落到这种下场吗?”

    雨洋用力揪抓头发,再重重躺上行军床,狠狠瞪着幽暗梁柱。

    “你三十一岁了,是该成家了!”咸柏放软声音。“上回老五来信,说他老婆的meimei很喜欢你,乡下女孩子单纯,家人也比较不啰嗦。不然,何大哥太太是咱们同乡,请她物色个外省姑娘,习惯想法各方面都配合,不是容易得多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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