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灵_第六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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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六章 (第6/6页)

回家!

    别枝这一揭穿,也将晴铃过去十几天辛苦筑起的自我疗伤和保护城堡,无论是竹的、木的、泥的、石的、铜的、铁的,全都摧枯瓦解。剎那间,忘了单身生活的决心,也不想男人可恨了、也不要自由快乐了,那颗寸寸揉碎的心,又奇迹似的恢复原状!

    “…我得到工寮送葯。”桂枝的话终于又进入意识。

    “什么?工寮吗?我去!”晴铃主动说。

    一心想更接近雨洋,她不等桂枝反应,拿了葯就跑下长坡路,脚不着地像要飞起来,还能听到翅膀啪啪响的声音,看到羽毛透亮的光芒呢!

    …。。

    近午日头颇为毒烈,晴铃到桥边时已香汗淋漓,不得不停下来喘气。

    初次到工寮的这一头,远远看是好几长排的铁皮屋,空间狭窄,有临时住所的拼凑和简陋,远不如职员宿舍的整齐宽敞。

    原本苍翠的森林到这儿也光凸不毛,可能和养鸡鹅、垦地、砍伐有关。

    大白天的,男人女人全上工,只留下老妇人们带着小孙子。

    晴铃送完葯,又试问雨洋的住处。

    “在单身工寮那里。”老妇人们纷纷指着,并叫一个较大的男孩带路。

    单身汉的居所又更不讲究了,屋内连隔间都没有,上下两排大通铺,地面凹凸不平,墙壁条条裂缝,充满霉腐和臭汗味,几只苍蝇嗡嗡绕着。

    男孩往里面跑,拍拍左下铺第四床被褥,是全屋光线最佳、最干净的部份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晴铃摸摸他的头,并给他口袋里随时会预备的糖果。

    雨洋一向都把枕被折叠得方方正正,以前在永恩宿舍也一样,并没有一般男人的邋遢脏乱,说是军队严格训练的。

    彷佛跑到终点的人,力气用尽,她双腿发软,先坐在他床上,彷佛能闻到他的味道;手轻轻摸着,彷佛能触及到他。

    枕头下有东西,取出一看,是那本摔过的《零雨集》,原先散了页,有人用浆糊和针线费心修补过,她鼻酸眼湿了,这宝贝可差点被她毁掉呢!

    不舍离去,她又蹲下翻看他床底的箱袋,却发现床板上有刀刻的几个字。靠近细辨,竟是一句“多情苦”又一句“无情更苦”还有一个小小的“晴”…泪水迸了出来,这个憨人喔!

    明明心里是在乎她、喜欢她的,为何偏偏要讲“无心无情”那一套,任她再如何柔情百绕,都系挂不住,只辛苦地绕成一个零…到底什么才能停止他那可怕的虚空和黑暗呢?

    她用指尖反复摩挲那些字,还不够,人干脆平躺在他的床上,枕他的枕、睡他睡过的每一寸,想象他每晚的思念和煎熬,感觉好近他的心,近到她心也疼…

    屋缝筛进的几丝阳光舞着细尘,她深深沉醉,忘了此时此地,忘了身在何处。

    突然上铺有人咳嗽,一个男人的头俯望下来,张大眼诧声说:“是谁呀…啊,是护士小姐…呀,陈小姐…”

    不晓得谁比较尴尬,她惊跳起来,头去撞到床架,痛也来不及叫,问:“你…怎么没去上工呢?”

    “感冒发烧了,昨天还去拿葯,陈小姐忘记了吗?”那人依然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印象很模糊,姓名也不知道,重点是刚才那一幕,他看了多少?

    “呃,我来送葯给范雨洋的…”但没有葯,只有几包糖,理由不成,她又慌张说:“呃,范雨洋要复检,我来通知他…”

    那人会相信吗?哪有三番两次复检,来通知又随便躺在男人床上的?

    有没有可能他吃葯睡昏了,什么都没看清,以为在作梦?

    但如果看清了,会以为她是怎样的女孩?又会如何告诉雨洋呢?

    晴铃火烧脸颊肩脖般,冷静不了,心愈慌人愈乱,只有狼狈地逃离工寮区。

    …。。

    雨洋靠在晴铃宿舍的门外,她不在,他等着。

    半圆的月亮在两个屋檐间凝视他,已经好几晚了,似不停跟踪的窥探者。

    十几天来,他试着离开,行囊都带齐,沿着河又跨过山到别的矿区,打算一去不复返;但往往做不到几天,又情不自禁地回到这里来,是为了谁?

    只有月亮知道,每夜对望,嘲弄他那可怜又可笑的心事。

    今天才进工寮,他那群兄弟们已经七嘴八舌大肆哄闹和渲染,说护士小姐躺在他床上的事,使他不得不承认晴铃是他的女朋友,以保护她的名誉。

    从那时起,他脑里装不下别的东西,内心的声音反复说:唉!晴铃,你又闯祸了!怎么不回台北呢?怎么又卷起一次比一次强的漩涡呢?

    我可努力试了又试呀,再也没有抗拒的力量了!

    遇到你,我就像火柴棒筑成的人,不碰没事;一碰,即使是轻轻的,也会全盘皆倒。

    禁忌的世界,太平之世,有碧空丽日花草蝴蝶,有静谧长巷寻常人家,对滂沱大雨中来的我是多么大的诱惑,你明白吗?我们只有共沉沦了…

    八点多,在桂枝家吃饭和做窗帘的晴铃,踏着月色归来。

    一见到雨洋,她忐忑下安的心一下跳到最高点,咚、咚、咚…他甚至等不到明天,是不是早上工寮的事已传遍整个矿区?在她背后早已人言鼎沸了?

    没错,以飓风速度传着,人人皆知,只好说他正在追求她,非来找她不可了。

    对呀,这是唯一的方法,否则这护士还有脸见人吗?相爱,已不能再否认了。

    他向她走近,她再不顾一切,飞奔入他怀中,紧紧相拥,从许久以前就好想做的;不再顽抗,是多么轻松快乐的事呀!

    失去重力,急速下降,坠到无分你我,最缠绵最畅漓的爱恋中!

    “没办法了,对不对?老天爷也要我们在一起…”她凝望着他。

    “我真的不知道老天爷的意思…”他轻抚她的脸,不再掩藏深情。“我一生都摸不透祂,祂从来没有给我一个指示或方向,任我无望地飘荡,直到遇见了你,才终于有了话语…祂说,要晴铃幸福”

    “我也要你幸福呀,有你在,我就幸福!”她哽咽了。

    雨洋由裤后口袋拿出那本《零雨集》,她涂过、他写过的;她摔过、他补过的,他们唯有的爱情印记,放在她手中说:“我从没有把诗集送给别的女人,也没有对别的女人说过爱情的话,只有你,晴铃,这是我仅存的一本,像劫后余生的灵魂,一直都是交给你的,请保管。”

    晴铃接了过来,自内心发出微笑,粉窝盛满月光,荡漾着柔情。

    那样淳美动人,已熄灭许久的诗心,瞬间又复活,在她耳畔,雨洋念着…

    虚无的我,投影于你

    情之精灵,我永恒的故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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