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月亮的晚上_第三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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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三章 (第4/4页)

,”我恳求“不是说带我走?”

    “走?走到彼邦吃什么?拿了护照也得吃呀,不会成仙的。”

    “一样可做事,你有那边的执照。”

    “谁来找我?你长大好不好?你在外国吃了官司会不会找个印度人替你辩护?”

    我颓然。

    “我们应该有点节蓄,国维…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别说了,”他摆摆手“清茶淡饭是不是,躲在小镇看电视是不是,你若喜欢,倒可以把你送出去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不走了?”

    “往后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他倒了杯酒,大口大口地喝。

    我并没有太大的失望,对于他的反复,早已成习惯。

    镇静地问:“可是因为她的病起了变化?”

    他转过头来严厉地说:“那边的事,与你无关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不行了?”我没有放弃。

    “叫你不要问。”

    “我有权知道,听说她已要仪器帮助呼吸…”

    他打断我“住嘴。”

    我看牢他,说下去:“城里每个人都知她情况危殆…”

    他取饼外套,往大门走去,开门就走。

    我又成功地把他赶走。

    他可以向我倾诉,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与我说话,我再不是十年前那个小娃娃,我苦涩地想,我已经长大,我懂得他的苦处,我只想得到一个机会:我听他倾诉,他也听我倾诉。

    我把脸埋在手心内。

    女人最大的毛病是不肯心死,太强壮了,把它丢在泥淖里还是“啪啪”地跳动,淌着血,等候机会。

    实际上事情早已结束,为什么不去寻找新的开始?

    第二天,玛琳来找我。

    她说:“你可是把多年来坏习惯转过来了?”

    我掩饰“这几日,白天也像夜里。”

    “这倒是真的,多么像英国,天天下雨。”

    “有没有人听说关于蓝莉莉?”我想起来。

    “有,她入了籍,不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她的孩子…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被送去寄宿,她已十三岁,也不算是孩子,此刻十多岁都有男朋友了。”

    我微笑“我同国维在一起时也只十多岁。”

    玛琳问:“他有没有打算同你结婚?”

    “去问他呀,你去问他。”

    玛琳悻悻地说:“多年来你都不肯透露一句半句消息,同你做朋友确没瘾君。”

    我叹息“你想知道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不是探听你的私隐,但你总不肯落实地回答我。”她仍然不悦。

    我倒过来问她:“那边三小姐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不行了,早就不行了,一个月几十万美金吊命费,照说陈国维应当赶了去才是。”

    昨日我看见女佣在搬行李箱,怕是要去一趟。

    “他一直把你当妻子,我们也一直把你当陈太太。”

    “从来没有嫌过我?”我微笑。

    “从来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我相信你。”

    “他那财宏势大的岳父也不怪他。”

    我躺在沙发中不出声。

    敝是不怪,恐怕以后派彩的时候,陈国维会吃亏。

    “真可怕,一个人活得像棵菜,躺在医院里那么些年,实际上还是死了的好。”

    但是她家人总还希望有一日她会醒转来。

    玛琳忽然问:“你有没有见过她?”

    我吓一跳:“没有,从来没有。”连忙定过神来。

    “我倒是见过一两次,那时她还没有罹病,是她父亲的得力助手,人不漂亮,但很有一股气势,三十八岁才结婚,可算是老姑婆,她比陈国维大许多。”

    大约是看着人要去了,说说无所谓,玛琳把他们的故事,当作与我完全无关似地说出来,事实上也与我无关。

    他们结婚的时候,我只有五六岁,那时,母亲尚未离开我,我们常常坐在一张沙发上谈天说地。

    她极之疼爱我,说话总是轻柔地哄着,真不明白后来怎么会忍心撇下我。

    我吁出一口气。

    玛琳会错意“我们都知道她得病在先,结识你在后,不必内疚。”

    我意外,她认为我应当内疚吗?我曾听说过,邓氏家长颇埋怨国维未曾飞到病榻边日夜悉心照料三小姐。

    或许他有内疚,他不该趁发妻病危时凉血地去追求少女。

    一切快要成为过去,她的生命点滴地漏损,也已差不多耗尽。

    倘若她有知觉的话,她会觉得适意,因为我的地位与她相差无几,家对我们来说,都是活死人墓。

    “海湄,你听见我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在听。”

    “你双目都没有焦点。”她抱怨。

    “我累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哪一天不见你疲倦欲死,也没见你做什么。”她笑。

    我双目也有射出晶光的时候,自然不是对牢她。

    不,我尚有精力,就因为有限,更不能胡乱花费,也许,说不定哪一日,要利用它来孤注一掷。

    “同你出去挑几件衣裳如何?”

    我在某处有一橱新衣,何用再买。

    “你自己去吧,我想休息。”

    她看我一眼“安琪说,你同我们越来越隔膜。”

    这是真的,她们情同姐妹,互相照顾,去一趟旅行也通长途电话,叫人羡慕。

    不是不相信同性间的友谊,而是不相信一切友谊。

    你常常听见有人说“朋友要来做什么”这种豪情的话,不外是因为他可以肯定下一次会轮到你为他服务。

    朋友总是有的,直到一个人完全失去利用价值。

    柄维两年前的朋友就比现在多几倍,然而这样的朋友,要来有什么用呢?

    “我还是让你休息吧,”玛琳放弃“你魂魄已经飞升了。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”

    她说:“天快亮了,最坏的已经过去,大家都知道这十年来委屈了你,生活压力也很大。现在她一去,你就是正式的陈太太,白天可以出来活动。”

    这一番安慰之词,在她来说,既得体又熟络够通情达理兼幽默,听在我耳朵里,好比万箭穿心。

    这也是我觉得友情荒谬的原因之一,玛琳过去所有的功劳,在一刹那尽毁,我对她的厌恶到达绝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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